2013年8月31日 星期六

上海生與死

 

 


 

身陷絕境,卻絕不接受任何強加的罪行,她奮力講道理、擺事實,為自己抗辯。

看守所認定,沒有一個犯人像她那樣「頑固和好鬥」。

為了讓她承認那些莫須有的罪行,她曾經有十多天雙手被反扭在背後,手銬深深嵌進肉裏,磨破皮膚,膿血流淌,度日如年。

她每次方便後要拉上西褲側面的拉鏈,都勒得傷口撕肝裂肺的痛,但她寧願創口加深也不願衣衫不整;有位送飯的女人好心勸她高聲大哭,以便讓看守注意到她雙手要殘廢了。而她想的是:怎麼能因此就大放悲聲求饒呢?


一九六六年九月被視為英國間諜入獄。有漫長的六年半被單獨監禁,受到輪番審訊、拷打。

 

她是誰?

 

她是鄭念。





 
 

 


 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鄭念()和文革時被迫害致死的女兒鄭梅平()

 




 

念原名姚念媛,畢業於燕京大學,三十年代留學英國,就讀於倫敦政治經濟學院,在學校認識正攻讀博士學位的留學生鄭康祺。他們結婚並完成學業後,抗戰已爆發,兩人一九三九年來到戰時陪都重慶,鄭康祺任職於外交部,後被派駐澳大利亞。


 


一九四八年秋,鄭念夫婦回國。後來他們留在大陸,鄭康祺曾擔任市長陳毅的外交顧問,又出任英國殼牌石油公司上海分公司總經理,殼牌石油是一九四九年後唯一留在大陸的西方石油公司。一九五七年,丈夫病逝,鄭念擔任英籍總經理的顧問,有時代理總經理,直到文革前夕殼牌石油公司撤出大陸


她淪為單身牢房的階下囚遭監禁數年,在上影廠當演員的獨生女兒也被迫害致死。一九七三年出獄後,她住在上海太原路,處境比獄中雖有天淵之別,但仍被暗中監視。

 

1980年,鄭念離開上海前往香港,後定居美國。一九八七年,她出版英文版回憶錄《Life and Death in Shanghai》。




 
 
 

 
 
 
 
 



 
 
 
這是書中第 660 頁,
寫她在美國居住的感受。
 
我們生活在暫時還有法治和自由的香港,
讀來不覺得怎樣特別,
很平淡,
只是日常生活吧了。

但是

那些告別沒有法治沒有自由 踐踏人權的社會

離開極權統治的人們

對於尊重每一個人的自主、自由和自尊的日常生活,

一定會非常珍惜

 

 
 

 

 
 

網誌中介紹鄭念的文字,

來自王鶴寫的《鄭念拿甚麼抵禦無常》。

以下是全文,

值得一看。

 

http://hk.apple.nextmedia.com/supplement/apple/art/20130609/18289925

 


鄭念拿甚麼抵禦無常


王鶴

 
前些日子,微博上許多人在轉鄭念(19152009)晚年的照片,她有一雙老年人罕見的、幽邃晶亮的眼睛。時光當然也磨蝕了她的容顏,但老太太奪目的美麗,透過歲月的煙塵,依然清晰地浮現出來,惹得人人驚嘆。

鄭念原名姚念媛,她父親曾留學日本,後任北洋政府官員。徐鳳文〈天津:當浮華已成往事〉一文提到,一九三一年,她在天津南開女中念書時,曾四次登上《北洋畫報》封面。鄭念後來畢業於燕京大學,三十年代留學英國,就讀於倫敦政治經濟學院,在學校認識正攻讀博士學位的留學生鄭康祺。他們結婚並完成學業後,抗戰已爆發,兩人一九三九年來到戰時陪都重慶,鄭康祺任職於外交部,後被派駐澳大利亞。

一九四八年秋,鄭念夫婦回國。後來他們留在大陸,鄭康祺曾擔任市長陳毅的外交顧問,又出任英國殼牌石油公司上海分公司總經理,殼牌石油是一九四九年後唯一留在大陸的西方石油公司。一九五七年,丈夫病逝,鄭念擔任英籍總經理的顧問,有時代理總經理,直到文革前夕殼牌石油公司撤出大陸。

在五六十年代,像她這樣完全維持了舊日生活方式的家庭,寥寥無幾:跟外國友人往來,有男女僕人和廚師,生活精緻優裕,家裏陳設明清古董,穿旗袍而不穿解放裝──她的英國朋友說,她家「是這個色彩貧乏的城市中一方充滿幽雅高尚情趣的綠洲」。這種既優越也不乏張揚的生活方式,在越來越無產階級化的上海,即便作為統戰對象,仍然顯得太與眾不同,可能也令某些人側目。

除了丈夫過早去世,鄭念作為學生、外交官夫人和外資企業高級職員的前半生,基本上是風和日麗的。文革浩劫,徹底摧毀了她的生活,她淪為單身牢房的階下囚,遭監禁數年,在上影廠當演員的獨生女兒也被迫害致死。一九七三年出獄後,她住在上海太原路,處境比獄中雖有天淵之別,但仍被暗中監視。著名學者朱大可少年時代曾與她在太原路相鄰,他還清楚地記得,鄭念的風姿綽約、孤寂高傲,以及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戒備眼神。

一九八年,鄭念離開上海前往香港,後定居美國。一九八七年,她出版英文版回憶錄《Life and Death in Shanghai》,轟動英美文壇。這是最早在海外出版的講述文革中個人遭遇的作品。一九八八年,程乃珊母女將其譯為《上海生死劫》,浙江文藝出版社首印五萬冊,很快銷售一空。

鄭念在文革初期被抄家、軟禁,一九六六年九月被視為英國間諜入獄。有漫長的六年半被單獨監禁,受到輪番審訊、拷打。無人交流的孤寂,對女兒的擔憂,精神和肉體難以承受的折磨……也曾令她身心俱疲、消沉絕望,還幾次因肺炎、大出血病危住院。今天重讀《上海生死劫》,最觸目驚心的,卻不是她飽嘗的萬般磨難,而是她在苦難中呈現的倔強與尊嚴,她不屈服於強權的勇氣和固執,以及,她反抗迫害時的機敏、智慧。

烏雲壓頂,孤立無援,四顧茫然,要在精神上不被摧毀,難乎其難。鄭念身陷絕境,卻絕不接受任何強加的罪行,她奮力講道理、擺事實,為自己抗辯。看守所認定,沒有一個犯人像她那樣「頑固和好鬥」。為了讓她承認那些莫須有的罪行,鄭念曾經有十多天雙手被反扭在背後,手銬深深嵌進肉裏,磨破皮膚,膿血流淌,度日如年。她每次方便後要拉上西褲側面的拉鏈,都勒得傷口撕肝裂肺的痛,但她寧願創口加深也不願衣衫不整;有位送飯的女人好心勸她高聲大哭,以便讓看守注意到她雙手要殘廢了。而鄭念想的是:怎麼能因此就大放悲聲求饒呢?「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才可以發出那種嚎哭之聲,這實在太幼稚,且不文明。」

當健康狀況惡劣到身體和思維都接近崩潰時,鄭念自創體操,強迫自己悄悄鍛煉身體──比大把脫髮和牙齦出血更令她恐慌的,是身體虛脫後思索能力的衰退;她每天花幾個小時學習並背誦毛澤東語錄,既活躍腦力,也使自己獲取與審訊者辯論的依據,結果是她比審訊者更熟悉那些語錄;她也打撈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唐詩,背誦並欣賞那些天才之作,沉浸在不朽詩句和美妙意境之中。

鄭念講述,她在獄中用種種方式維護精神的健全,為了抵禦與世隔絕的極度孤寂,有時甚至主動出擊,故意與看守爭辯,哪怕因此而遭致拳打腳踢、被稱為「瘋老婆子」。在她看來,「抗爭,也是一種積極的舉動,比忍耐、壓抑,都容易振奮人的精神。」

審訊者不僅無法讓鄭念認罪,也沒能用自己地位的優越,擊碎她骨子裏的高傲:她除了自證清白,也不誣陷他人,甚至膽敢為劉少奇辯護;她身為囚犯,卻不肯卑怯地示弱、乞憐;她跟他們鬥智鬥勇,思辨與表達能力、智力水平都明顯高出一籌;即使飢寒交迫、瀕臨死亡,她仍然竭力秉持整潔的習慣,那份矜持、清雅氣質,並未在非人的處境中全部磨損。教養的光線有時候很微弱,只能照見一己一身。然而,憑藉這粒微光,加上非同尋常的強硬個性,鄭念以纖弱之身,獨自抵禦了世間的酷烈、人生的無常,這種「窮且益堅」的力度、韌性,異常動人。

出獄後,鄭念的體重只有七十七斤,比入獄前減輕了三十斤。時隔多年第一次照鏡子,看到自己的衰老、憔悴模樣,她大吃一驚,「只有一雙眼睛顯得特別明亮,這是因為我隨時要提防外界。」這股犀利警覺的眼神,貫穿其晚年,和手腕的傷痕一樣,是牢獄生活留下的印記。

文革結束,鄭念獲得平反,處境完全改善。老太太出國時已經六十五歲,又積極去適應新環境,著書、演講,抵禦老來的病痛、孤獨和飄落異鄉的悵惘。她中年喪夫,晚年喪女,九死一生,病逝於華盛頓,享年九十四歲。

 

18 則留言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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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1. 謝謝你,
      還有不少東西,
      要向失魂貓請教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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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. 紅黃兄:
    若取消留言打驗證碼,對博友較方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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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1. 菊主來得合時,
      正在找方法呢。
      已改了,
      方便大家留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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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3. 終於可以做番鄰居了 ;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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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1. 初到陌生環境,
      竟遇到 Kazuo,
      還見到留言,
      真的非常高興。
      會立即到貴 Blog 拜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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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4. 我係bee婆婆啊,你好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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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1. bee婆婆,
      很高興見到你,
      正忙碌看「裝修說明書」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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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5. add唔到red yellow兄,今晚回家再試!哈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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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1. Time is changing 兄,
      暫未用 google +,
      只可追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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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6. 搬去 Tumblr 很輕鬆,可以試試:
    http://www.tumblr.com/dashboar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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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1. 去過啦,
      暫似未有中文,
      可以再留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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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7. welcome to my new blog!
    askyouaweek.blogspot.hk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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